筱萱佩服不已，对敌人最大的伤害便是击溃她的心理防线，显然姜静姝做的很到位。
杨念雪五指握紧，铺天盖地的屈辱将她淹没，只觉得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嘲笑她。
就连岳华那贱人，也在勾唇。
“快坐下罢，时候不早了。”姜静姝懒懒的道。
杨念雪隐忍屈膝：“是。”
巧书对门口立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刻拿起手里的册子念起来。
“盐运司副使常领逶之女常景妍，年十七。明州都司夏仪之女夏悦容，年十七。通正司通正使苏允道之妹苏妙，年十六。”
随着小太监的一句句高喝，被点到名的三个女孩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进了雨花台。
行过礼后，姜静姝面上带着笑意：“都抬起头来。”
三个女孩仍跪在地上，依言将头抬了起来。
长的都不错，那个叫苏妙的尤甚。
杨念雪明显皱了皱眉。
她心里正憋着股气儿呢，怎么不想法设法的发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她盯着最右边的女孩儿。
那女孩确认杨念雪是在跟她说话后，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娘娘话，小女苏妙。”
姜静姝喝了口茶，一言不发。
杨念雪又问道：“你父亲是个什么官职？”
即使是这样直白的问话，那女孩依旧没有半分怯怕。
“家父没有官职傍身。”
杨念雪声音加重了些：“圣旨上说了，只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方可参加选秀，你是如何进来的？”
这是要治她一个欺君的罪了。
筱萱淡笑，这杨念雪是气糊涂了不成？就因为人家长的好看就这样刁难？
“回娘娘，家兄是四品通正使。”那女孩儿处变不惊，点到即止。
筱萱又看了看另两个女孩儿，细说之下，还是这个叫苏妙的家世高些。
另两个女孩从杨念雪朝着苏妙发难时就是一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模样。姜静姝瞧得直皱眉头，她一摆手，便让这三人都下去了。
要等全部相看完才决定留下哪些。
三人刚走，岳华就状似无意的开口笑道：“那个叫苏妙的长的着实不错，相比之下，旁的两个就有些逊色了。”
她一向有什么说什么。
“何止长得不错，连口齿都伶俐的很呢。”杨念雪轻哼一声道。
她说完犹不放心，还隐晦的提点了一句，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这样的人若是进了后宫，可有的闹了。”
姜静姝没搭理她，继续看向门外。
“包衣佐领傅全之女傅瑶儿，年十八。都察院左都御史严成慎之女严蕊，年十七。詹事府詹事齐杭之女齐叶绫，年十七。”
……
一波波的女孩儿进来，又一波波的女孩儿出去。
被问过话的有人脸上带着欣喜，有人脸上带着沮丧，似乎在懊悔自己方才没有表现好。
京中的风水养人，有人凭着出色的长相让人记住，有人长相不出众，可往那一站，自有别人掩盖不了的芳华。
二十多个女孩看完，也到了正午。
姜静姝让巧书在园子里设宴，让她们都去用膳。
台子里的人却并不急着出去。
杨念雪面露疑惑，以为姜静姝有什么话要吩咐。
可姜静姝只顾着不紧不慢的喝茶，也不说话，就在那静坐着。
她也不能先走，只能陪着干坐。
不一会儿，又一个凤鸾宫的嬷嬷进来，递给姜静姝一张纸条。
姜静姝草草看过，脸上露出一抹道不明的笑意。她提笔在花名册上勾去了几个人的名字。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嬷嬷再次回来，同样递给姜静姝一张纸条。
姜静姝又划去了几个人的名字。
杨念雪渐渐觉出味儿来，这才耐着性子等着。
筱萱腹内有些空，好在面前就有现成的糕点，她捏起一块慢慢品着，倒也不急。
“母后。”
黎怀宸领着黎怀瑾从门口进来。
黎怀瑾难得忍住没有直接朝筱萱跑来，而是先跟着表哥规规矩矩的向姜静姝行了个礼。
“皇后姨母安好！”
这是黎怀瑾的专属称呼，叫黎怀宸太子哥哥，叫姜静姝皇后姨母，也不知是谁教的。
姜静姝脸上露出了笑意：“可是饿了？”
黎怀瑾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有一点，肚肚叫了。皇后姨母有好吃的吗？”
姜静姝将册子推到一边，笑道：“有，咱们这就去吃饭。”
黎怀宸从进来脸上都一直紧绷着，显得有些少年老成。
他看都没看杨念雪和岳华一眼，而是牵着黎怀瑾立到了一旁。
杨念雪盯着跟姜静姝耍宝的黎怀瑾，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明明一样大的年纪，怎么偏他生的这样伶俐？真是越看越惹人厌。
黎怀宸身子一挡，站到了黎怀瑾前面。
黎怀瑾不知所以，以为哥哥在跟他玩儿，还笑嘻嘻的去扯黎怀宸后头腰带上的羊脂玉。
杨念雪脸上带了一抹若有若无得笑意：“太子殿下对小世子当真不一般，比亲兄弟还亲呢！”
意有所指。
黎怀宸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话。
这番表情在杨念雪看来却像是在嘲笑她。
她不禁咬了咬唇。
岳华看着今天跟吃错了药一般上蹦下跳的杨念雪，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
“太子殿下与世子本就是兄弟，感情好些自是应当。待二皇子再大些，也会与他们一道玩儿了呢。”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二皇子与黎怀瑾本就差了几个月而已，岳华这番话是在暗指二皇子愚钝不开窍，所以才与太子玩不到一起去。
杨念雪怒火中烧，但她还尚存一丝理智：“华贵人这话可是逾越了，皇子们之间的感情，岂容你一个小小贵人置喙？”
说罢她轻佻的扬起下巴，讽刺道：“可见华贵人熬了两年还只是个贵人，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筱萱给黎怀瑾递过去一块点心，对殿里的事置若罔闻。
岳华也没有生气，她佯装委屈的看向姜静姝，面带笑意：“皇后娘娘明鉴，臣妾此话别无他意，却是杨妃姐姐多心了！”
姜静姝显然也不打算插手两人斗法，她微微蹙着眉头：“好了！在太子面前逞口舌之快成什么样子？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两个先回宫吧，二皇子此刻怕也饿了。”
岳华利落的起身行礼告退。
杨念雪想看看姜静姝都定了那些人，可这里她着实不想多待，况姜静姝也没打算让她参议，便也回宫了。
两人走后，台里的氛围着实松快了不少。
姜静姝让黎怀宸在右首坐了，吩咐人摆膳。
“今日咱们就在雨花台吃，这里凉快，比殿中好上许多。”
筱萱自然没有意见，在哪吃都一样。
黎怀瑾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小口小口的咬着莲蓉饼。
筱萱本来没打算问姜静姝中意哪些人，孰料姜静姝却率先开了口。
“你瞧着方才那些可有合适的？”她笑问。
筱萱抽出手帕给黎怀瑾沾了沾嘴角的点心渣，闻言思索了一会儿。
“若论长相，那个叫苏妙的最是出众。若论学识，沈杜若瞧着最是厉害。若论家世，严蕊和齐叶绫都是好的。”
姜静姝笑着指向她：“我还当你只闷头吃东西呢，没想到比我分析的还透彻！”
筱萱玩笑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表姐既请了我一同过来，我自是要替表姐效劳才是。”
回府后，凌筱萱去正院陪娘亲说了会儿话，便回了自己院子。
之前有人陪着一派热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独自一人静坐，她就想起了黎墨天。
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这一趟翰北之行可还顺利？
手不自觉轻抚肚子，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每次想到这里面孕育着他们的宝贝，她心里就泛起一股子甜意。
只希望，墨天能够平安归来。
然而有时候越怕什么偏偏越来什么。
凌筱萱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又蓦地顿住脚步，“王，王妃，王爷他--”
凌筱萱蹭一下站起来，“墨天他怎么了？”
“王爷他中途遇袭，结果被流沙吸进去了……”
凌筱萱眼前一黑，身子软倒下去。
再醒来时，就看见娘亲坐在床边守着她，满眼通红，她心里一痛，“娘，墨天他……”
看见娘亲躲闪的眼神，凌筱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望着帐顶，眼角一滴清泪滑落。
“萱儿，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你别吓娘啊……”
凌筱萱闭了闭眼，“娘，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迟疑而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凌筱萱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八个月后。
凌府。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下来时，被阵痛折磨了一晚上的凌筱萱，终于生下了孩子。
听到那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她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萱儿，我回来了！”
就在她累得想立刻入睡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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