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精彩小说网 > 咸鱼继承百万秘术遗产后 >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段非拙将秘药交给了船上的医生, 声称这是他自己配置的可以缓解以太病的药。医生对这种三无药粉抱持着极端不信任的态度,拒绝在自己的病人身上使用药粉。

段非拙只好又去求助弗里曼上校。他比医生通达得多,二话不说就同意让病人服下药粉。

到晚上时, 布尔韦中士醒过来了一小会儿,说了几句话。他身上的红色纹路也不再加深。虽然中士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但这至少表明他的病情有起色了。

弗里曼上校也来探望了病人一次。看见中士的病情有所好转, 他对段非拙的三无药粉简直赞不绝口。

西蒙的三个动物朋友在晚餐时间被找到了。它们被战斗时的响动吓坏了, 躲进了储藏食材的仓库。它们不知怎么做到的, 竟打开了几个罐头。还把装面粉的袋子咬穿了。

西蒙抱着他的小伙伴们喜极而泣。弗里曼上校的脸色不大好看。要不是看在少年能驯服利维坦的份上,他可能会把少年的动物朋友们关进笼子。

他勒令西蒙必须将他的动物朋友关在舱室里, 西蒙本人也不准再去船上四处“探索”, 只能待在几处公共区域。西蒙不大高兴。

段非拙记着间谍的事, 每逢一个人的时候, 就会使用自己的异能探听周围的声音。然而他并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如果间谍发送消息用的是无线电发报机, 他就该听见发电报的声音。

但船上唯一的电报声来自通讯室,那是威灵顿号官方使用的。段非拙还自学了摩尔斯电码,发现发发出去的内容大多是和军部的通讯,没什么特别之处。

接下来的几天, 威灵顿号又遭遇了几次空盗袭击。

威灵顿号并没有径直驶向北极, 而是先装模作样地开往阿姆斯特丹,半路上再转向斯德哥尔摩,然后折回爱丁堡方向。在北海上空打转好几天后,他们才一路向北。

据上校说,这是为了故布疑阵,甩掉追踪者。但他的计划明显失败了。

每次空盗都是只出动几艘小艇, 一番扰袭之后再全身而退。就像围上来的苍蝇一样令人烦不胜烦。上校的部下甚至向他进言, 应该一举将空盗歼灭, 却都被上校否决了。他们的任务是护送西蒙去北极,空盗一事只能放一放。

但这也证明了z的话:威灵顿号上果然潜伏着间谍。而他传送消息的手段不是发电报,是通过秘术。

段非拙每天早晚两次和z碰头,交换他们打探到的情报。

z的查访也没什么结果。他认为间谍最有可能渗透到高层,因为一介普通士兵很难弄到什么像样的情报。他和弗里曼上校,以及船上的高级船员都搞好了关系,却一无所获。他一度怀疑女王是不是在故意为难他。

每次和z碰头,段非拙都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算是z的囚徒,他和z属于两个势不两立的阵营,但是在这艘空行舰的密闭环境中,他们却被共同的利益(或者说共同的压力)绑在了一起,像两个地下党似的秘密接头。

他和z从来不讨论“秘术师和警夜人的关系”这类话题,每天只谈论谁谁可疑,谁谁不可疑,船上的伙食怎么样,西蒙今天又闯了什么祸……

哪里像是囚徒和他的看守。

这样的日子在他们驯服利维坦利维坦、返回伦敦后就要结束,段非拙忽然希望空行舰的速度不要那么快。

——恐怕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希望快点到达终点。

色诺芬曾说过这句话。

段非拙直到现在才明白他的意思。

那只老乌鸦虽然轻浮狡猾、吊儿郎当,但有时候真是位智者。不愧是希腊老头教出来的学生。

登舰后的第四天夜里。

威灵顿号此时已靠近北冰洋。此时正值北半球的夏季,纬度越高的地方,白昼时间就越长。船员们的生物钟都有些紊乱。除了值勤的人,大部分人都抓紧入夜的短短几个小时时间睡觉。

段非拙被从睡梦中咬醒了。

他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的脚趾好痛。坐起来一看,发现一只小松鼠正在用力啃他的脚趾。

整艘空行舰上找不出第二只松鼠。它肯定是西蒙的动物朋友。

段非拙一把揪住松鼠的后脖子肉,将这小东西提溜到眼前。

“你的主人没喂你还是怎么的?!”

这年头松鼠都要吃人了吗?还是说这玩意儿只是外表看着像松鼠,实际上是什么怪兽?

松鼠黑溜溜的小眼睛里泪光闪闪,毛茸茸的小脸挤出了一个委屈巴拉的表情。

“求求你,不要唱歌。”段非拙发自内心地说。他不知道西蒙的动物朋友会不会唱歌,但他衷心希望这种剧情不要发生在他的面前。

松鼠吱吱叫了两声,又想低头咬他的手指。他只好放开松鼠。那小东西落到他膝盖上,毛茸茸的大尾巴竖得高高的,宛如一支瓶刷。

虽然不知道松鼠听不听得懂他讲话,但段非拙还是试探地问:“你的主人派你来的吗?”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从哪儿溜进他房间的。他抬头看了看,发现天花板一角有通风口,虽然入口被格栅封锁,但间隙钻进一只松鼠还是没问题的。

松鼠跳下床,蹿到门前,跳起来想够门把手,但段非拙把门锁死了,它只能用四肢抱着把手,可怜兮兮地悬在那儿。

这松鼠似乎想领他去某个地方。段非拙起身披上外衣,打开了门。

松鼠一闪,毛茸茸的尾巴便钻了出去,跑到隔壁西蒙的房面前,对着门又抓又挠。

段非拙正要跟上。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z也只披着一件大衣走了出来。

他双手各攥着一只鹦鹉,只露出一个鸟头,两坨腮红总给人一种“这只鸟很娇羞”的错觉。

“你也……”段非拙欲言又止。

“看来那位小朋友出了什么事。”z的眼神暗了暗。

段非拙敲响西蒙的舱门。没有反应。

他从自己的指环内汲取能量,直接烧毁锁芯。门无力地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

天花板,墙壁,床单,地面……飞溅的鲜血将这间小小的房间变成了红色的地狱。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段非拙以为那是西蒙,一时间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西蒙是这次任务的核心,如果他死了,那么……

但他很快发现,那并非西蒙。那是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而不是青春期的少年。

男子身穿军服,从肩章上来看,军衔是中尉。他的伤口在脖子上。段非拙忍着浓重的血腥味,在他面前蹲下,细细检查伤口。

一刀致命,划开了动脉。天花板上和墙上那些飞溅的血液大概就属于他。

这里有一具尸体,却没有活人。

西蒙不见了。

松鼠用两只小爪子扒拉段非拙的裤腿,蹦跳到门口,回头望着他。

那意思像是在说:快跟上我。

“跟着它们走。”段非拙说。

z松开手,鹦鹉扑腾着翅膀落在他左肩上。他眉头皱了皱,一掌朝鹦鹉拍去。鹦鹉飞起来,又落到他的右肩上。

z认命了,只好当鸟的坐骑。

两个人跟着松鼠,在幽暗的回廊中穿行。段非拙边走边释放自己的异能,探查前方的动静。

他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说话声。

“上去。”一个男人冷冷说。

接着是抽抽噎噎的声音。段非拙认出那是西蒙。“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有人不希望你活着。”男人说。

西蒙哭得更大声了:“可我从没得罪过别人啊!”

“有人不希望你去北极。”

松鼠背上的毛都炸开了,像只爆炸的栗子一样飞奔而去。段非拙暗骂一句,只好跟着松鼠一起冲过去。

他们转过一个弯,前方是空行舰尾部的停机库。这里停放着五六艘小型蒸汽掠行艇,每一艘只能乘三四人。当一艘空行舰必须派出人员登上另一艘空行舰时,就会乘坐这种小型掠行艇。当空行舰沉没时,小艇也可以用来逃生。

西蒙耷拉着脑袋。一名士兵拽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拖进掠行艇中。

段非拙认出了那士兵的脸——是布尔韦中士。

他不是该在医务室里躺着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为什么要绑架西蒙?西蒙房间里的那名死去的中尉又是怎么回事?

一见段非拙和z,西蒙顿时露出喜色。“太好了,是你们!快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段非拙不假思索地从指环中提取能量,化作一股冲击波。

布尔韦中士反应不及,整个人被冲击波不偏不倚击中,飞了出去,重重撞上一艘掠行艇。

z就一个箭步冲上前,手起刀落,布尔韦中士的一条手臂便飞了出去。

中士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不但不惨叫,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他拔出腰间的□□,瞄准z的脑袋,扣下扳机。

“当”的一声,z用刀刃弹飞了子弹。

松鼠和鹦鹉同时尖叫起来,像是代替少年发出了内心的呼喊。

“不!”西蒙冲上去抱住z的腰,死命将他向后拖,“你们搞错了!这位中士是来救我的!”

z呆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机械地重复道:“他是来救你的?”

“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西蒙眼泪汪汪。

z不知所措地收回剑刃。布尔韦中士垂下仅剩的那条胳膊,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鲜血如同泉水一样从他断臂的伤口中涌出。

段非拙急忙冲上去,推开z和西蒙,跪在布尔韦中士身旁。

“他的手!”他喊道。

西蒙被吓傻了,压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z拾起中士的断臂递给段非拙。他脸色有些难看。

段非拙从未尝试过给人接上断臂。实际上就连治愈伤口的秘术,他都没用过几次。

手臂切断的时间很短,即使不用秘术,单纯缝合的话,也是有救的。他这样鼓励自己。

布尔韦中士的身体非常虚弱,恐怕提供不了足够的能量来激化细胞的再生。段非拙从指环中汲取能量,注入布尔韦中士的身体中。

很快,断臂上的伤痕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重新生长出的血肉完美无缺地接合在了一起。

背后响起了纷纷乱乱的脚步声。

枪声和动物的尖叫声很快引来了夜间巡逻的士兵。他们提着枪冲进停机库,所见的就是满地鲜血。布尔韦中士躺在血泊中央,而那三个奇怪的乘客围在他身边。

因此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三个奇怪的外人联手谋杀了中士。

不能怪他们太武断。换成段非拙遇见这种场面,第一反应大概也跟他们差不多。

于是他们便被士兵押去了弗里曼上校的办公室。

上校也是大半夜被手下叫起来的。他只在睡衣外披了件军装外套,坐在办公桌上,眼睛周围挂着象征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发生什么事了?”他可能有起床气,语气都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瞪着段非拙和z,后两者则瞪着西蒙。

少年缩着脖子,怀里抱着松鼠和鹦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吸了吸鼻子。

“那就从头说起。”弗里曼上校命令。

西蒙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晚上我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人来敲门……”

西蒙搂着他的狐狸呼呼大睡。松鼠窝在他的枕头上,睡得四脚朝天。两只鹦鹉则站在床头,将脑袋藏在翅膀中。床底下传出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均匀呼吸声,以及时不时的“嘶嘶”声。

他忽然被敲门声惊醒了。

少年揉着眼睛坐起来。他并没有问门外的人是谁,因为会半夜来拜访他的人就那么几个,反正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人。这里又是军舰,是一处封闭的空间,也不会存在入户抢劫的夜盗。

他大胆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名中年军官,身着一丝不苟的军服,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孔。

西蒙从未见过这位军官。

“您有什么事吗?”他礼貌地问。

军官神色漠然,就像一尊雕像,令西蒙感觉有些不舒服。

“我在外面捡到了一只动物,请问是属于您的吗?”他声音沙哑,听起来就像沙子在彼此摩擦。

西蒙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动物朋友们:狐狸、松鼠和两只鹦鹉都在,那军官捡到的是谁?

“您似乎弄错了,我……”

话音未落,军官便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进室内。

西蒙瞪大眼睛。军官的手指越收越紧。他徒劳地去掰军官的手,但军官的双手就像铁钳一样挤走了他的最后一丝空气。

少年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狐狸突然暴起,咬向军官的喉咙。军官大吃一惊,急忙松开手,用手臂挡开狐狸的尖牙。

狐狸叼住他的手臂,尖牙刺破军服和皮肤,陷进他的血肉之中。军官用力一抡胳膊,将狐狸甩了出去。同时狐狸的尖牙也撕去了他的一块肉。

西蒙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颤抖着打开舱门。受伤的狐狸哀嚎一声,从门缝中钻出去,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鹦鹉和松鼠钻进天花板的通风口中。它们太过弱小,根本不是人类的对手,只能躲藏起来。

他几乎是爬到走廊上的。他打算向隔壁求救。隔壁的人不就是卡特先生派来保护他的吗?

他刚要呼救,一只手便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西蒙被压在地上,只能盯着正前方的地面。

一双军靴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简直欲哭无泪。一个军官已经够难对付的了,又来了第二个?他还没到北极呢,就要大业未竟身先死了吗?

然而第二名军官一脚踢开第一名军官,将其推进室内,娴熟而流畅地拔出自己的匕首,一刀划开了对方的喉咙。

西蒙瑟瑟发抖,手脚并用着朝后方退去。第二名军官的形貌比第一人更可怕,他像是在发高烧,脸色通红,皮肤上布满淡红色的纹路,就像血管暴露在外了似的。

解决掉对手后,这怪异的军官将匕首插回靴子里,一把拎起西蒙。

“快走。有人要杀你。”他的声音很沉闷,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你……是谁?”西蒙怯怯地问。

“只是一个使仆。”军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狂热,“我因祂的命令而来。祂需要你去北极解放那巨兽。你绝不能死在此地。”

“什么祂?你到底在说谁?”

西蒙肚子里装着太多的疑问,但军官没给他闻出来的时间。他直接拖着少年向机库走去。

听完少年的讲述,弗里曼上校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站起来,背着双手在办公室中来回踱步,仿佛一头被困的雄狮。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上校吼道。

他的副官推门而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长官,3021号舱房内发现了一具尸体,是霍恩中尉。”他说。

弗里曼上校的眉间的沟壑几乎能填进去一座珠穆朗玛峰。“你先出去。”

副官敬礼,退出办公室。

上校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香烟,猛地吸了两口,这才冷静下来。

“你们知道吗,霍恩中尉是我最亲近的手下之一。我跟他认识十多年了,从他还是个新兵蛋子时起就是他的上司。”他幽深的目光在西蒙脸上打转,“但是按照你们的说法,霍恩中尉要杀这小子,而他又被布尔韦中士所救。所以霍恩是个叛徒?!”

他气恼地一捶办公桌,“妈的,我早就怀疑威灵顿号上混进了间谍。三天两天遭到空盗的袭击,我都纳了闷了,明明更改了好几次路线,却总是能被他们找到。我从前在另一艘空行舰上服役,跑的可是印度航线,都没这么频繁的遇到过空盗。我祈祷这只是巧合,但是……”

他抬眼看着三个人:“你们也早就发觉我们的坐标被泄露了,是不是?”

段非拙和z点头,西蒙则茫然地摇头。

上校又在办公室中踱起步来。华贵的地毯都快被他的军靴给磨秃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霍恩竟然是间谍……”

“他有可能是被间谍策反了。”z说,“真正的间谍恐怕还没露出真面目。”

上校瞪着他,冰冷的眼神和北极的风雪相比不遑多让。

“我会好好彻查一番的。我绝不允许自己的船上藏着一只害虫。至于你,小子,”他指着西蒙的鼻子,“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的。”

“恕我直言,弗里曼上校,”z插嘴,“您确定您派去的护卫中,没有人被间谍收买吗?”

弗里曼上校噎住了,喉咙里像是梗了什么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

他保持着那惊愕的神情良久,才慢慢恢复到平静的神态。

“你说的对。就连我十分信赖的霍恩中尉都能被间谍收买,其他人就更加……”

“我们会保护西蒙的。”段非拙说。

“你们只有两个人。”

z说:“西蒙·马洛先生的安全就交给我们了。您应该留下人手去找出潜伏在船上的间谍。”

弗里曼上校很想反驳他,但不得不承认z言之有理。

“……我知道。”上校不情不愿道,“先生们,我身为一舰之长,理应承担所有的责任。可我却不得不借助你们的力量,这实在让我不好受。”

“我们都是在为陛下效力,不分什么你我。”z淡淡地说。

弗里曼上校眼睛一暗:“是啊,我们都是在为陛下效力……”

他碾灭香烟;“我叫人护送你们回……不,你们还是自己回去吧。我现在谁也信不过了。待会儿我会叫人去给中尉收尸验尸,检查他的私人物品,希望能发现什么线索吧。”

段非拙和z一左一右伴着西蒙,将他拖回舱室。一路上他们遇见了不少士兵,并不全是夜里值勤的巡逻兵。船上的骚乱已经惊醒了大部分人,他们不是从自己舱房内探出头问东问西,就是三五成群聚在走廊上小声讨论。当三个人经过时,他们的表情就像看见死神从自己面前走过一样。

长官们愤怒地叫不当值的人滚回去睡觉,成效甚微,因为许多长官自己也在四处打听事情的始末。

西蒙的3021舱室已经没办法住人了。这里是杀人现场,到处都是血迹。霍恩中尉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

“今晚你睡在我的舱室吧。”段非拙疲倦地说。

在西蒙驯服巨兽之前,他必须好好看护这个少年。原以为只是跟着空行舰去一趟北极再回来就行了,现在他可算知道了,这趟旅程危机四伏。难怪要动用秘术师和警夜人来保护西蒙。

秘书官卡特……真的不是派他们来送死的吗?

西蒙只能讷讷地问:“为什么有人要杀我呢?我得罪了什么人吗?还是说,杀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有时候杀人并不是为了自己得到好处,而是为了不让别人得到好处。”段非拙无奈地说。

少年费解地望着他。

“你可以想想,利维坦的力量那么强大,你驯服它之后,人们就会忌惮你的力量。世界上当然有人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了。”

“可我不想驯服利维坦,我只是要和它做朋友……”少年小声说,“我也不会利用它的力量去做什么事。”

“可别人不这么觉得。”段非拙说,“东方的贤者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一件让别人都眼红的东西,就是别人危害里的最好理由了。”

西蒙仍然一脸茫然。对于济贫院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些事太过复杂了。

“……算了,将来你就明白了。”段非拙拍拍少年的肩膀,“你去睡觉吧。”

他让少年睡在自己的床上,而他则打算打一晚上地铺。等明天就请弗里曼上校再找一间合适的舱室分配给西蒙好了。

z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们一会儿,返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段非拙才刚躺下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来者不是士兵,而是穿白大褂的医生。

“您能去看一布尔韦中士吗?”医生眼神仓皇,神态不安,“我记得您吩咐过,一旦布尔韦中士开始胡言乱语,就要来通知您。”

他一改之前冷漠傲慢的态度,对段非拙的语气都变得尊敬了许多。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变成了这样。

段非拙不放心西蒙一个人待着,于是叫来z看守房门。z虽然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医务室中,布尔韦中士躺在最里面的床上。病床四周拉起的帘子,防止外人窥探。

“他夜里自己跑出去的。绝不是我们看管不力。”医生辩解,“我以为患病的人没力气到处走,就没锁门,谁知道……他被送回来之后,病情就加重了。”

段非拙掀开帘子。布尔韦中士歪着脑袋,微微睁着眼睛,瞳孔却没有聚焦。他胳膊上的纹路明显比之前加深了,宛如一张赤红色的蛛网罩住了他的身体。

他有气无力,却又极为狂热地说:“祂回归的日子就要到了……等待祂的人有福了……”

“糟糕。”段非拙眉头一皱。这是以太病末期的征兆。

明明已经给他服用了美丽盖亚的秘药,为何病情还会恶化?难道是因为他受了伤?还是说,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药石罔医的地步了?

“祂呼唤祂的同伴回到身边……将有人将它带回祂身边……”

“引路的人有福了,祂必赐福于你……”

布尔韦中士的声音小了下去。

段非拙轻轻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回头递给医生一个遗憾的眼神。

布尔韦中士的遗体将被海葬。段非拙将他去世的消息带回给了z和西蒙。z有些颓丧,段非拙安慰他,布尔韦中士并不是被他杀死的,而是死于以太病。西蒙因为恩人的死大哭了一场。但哭对他来说有好处,因为他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

西蒙可以睡觉,其他人却不行。弗里曼上校勃然大怒,要求彻查空行舰上的每个角落,所有和霍恩中尉关系密切的人也都受到了严格的审查。

他们被关在一间狭小的舱室中,由弗里曼上校亲自审问。然而直到第二天上午,调查和审问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霍恩中尉的个人物品被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没发现半点儿通敌的证据。那位间谍做事可谓滴水不漏,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西蒙的那只狐狸逃走之后就没了下落。弗里曼上校现在既要找人,又要找狐狸,焦头烂额。

如果时间充足,上校可能会把整艘船都翻个底朝天,再将从上到下的所有船员都审问一遍。但是第二天午后,他们就越过了格陵兰岛,抵达了被后世命名为伊丽莎白女王群岛的地方。这群岛如今还没有正式的名称。

“我能感觉到那利维坦就在这附近。”少年说,“岛的中心一定有片湖,它就在那里。”

到了这个地方,西蒙摇身一变成了空行舰的指导者。弗里曼上校反而得服从他。他让上校放下一艘小艇,他要亲自去岛上和利维坦“唤醒”利维坦。

陪同他的自然是段非拙和z。

上校还想派遣更多人随行,却被西蒙拒绝了。

“只少让我护送你们去。”上校说,“万一你们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人太多的话,会惊扰到它的。”少年神秘兮兮地说,“还会惊扰到岛上其他的动物。就让它们静静地生活吧。”

“至少让我护送你们去。”上校坚持,“万一你们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西蒙叹了口气,只好允许他带上两名士兵同行。但上校只能把他们送到岸边。

北极即使在夏季也极为寒冷。六个人换上厚实的棉服,登上准备好的两艘小艇。

舱门打开,小艇顺着轨道滑进外面的海水中。

上校和他的部下乘一艘小艇。段非拙、z和西蒙乘另外一艘。好消息是,西蒙没把他的动物朋友们带过来。这时正值北极的夏季,白昼极为漫长,黑夜则极为短暂,但气温仍旧很低,大部分时候都在10c以下。动物朋友们可适应不了这种温度,只好留在船上。

段非拙和z将小艇拖上岸,放在一块岩石后,防止它被涨潮的潮水所冲走。接着背上行李,准备朝小岛中央进发。

西蒙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一大群卧在海边的北极兔。远远望去,它们就像海岸边零零散散的棉花堆。

上校只送他们到海边。原本上校想在岸边扎营,等待他们完成任务归来,西蒙却拒绝了。

“如果有外人在这座岛上,利维坦会觉得领地被侵犯了。”少年说,“我们三个人已经够多了,您还是回去吧。”

弗里曼上校坚持要护送西蒙,但少年一反常态,极为坚决地拒绝了他。

上校只好怏怏不乐地带着两个部下划船返回空行舰。

段非拙等人站在岸边同上校挥手道别。小艇远离海岸,朝水面上的威灵顿号漂去。

就在小艇差不多驶到中点时,它突然摇晃了起来。上校霍然起身,扔掉手里的船桨,似乎和部下发生了争执。

“怎么回事?”西蒙惶恐地问。

段非拙击中精神,使用自己的异能,倾听小艇上三个人的谈话。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弗里曼上校站在船头,望着他的两名部下,“现在就要对我动手吗?”

“我们不能让你回到船上。”一名士兵说。

他拔出□□,瞄准上校。

一声枪响。

上校向后倒去,栽进北极的冰海之中。

岸上的三个人目瞪口呆。

“我是不是看错了,”西蒙怔愣,“他们是不是……谋杀了上校……?”

先不说士兵开的那一枪。就算那枪没有击中要害,上校也坠入了海中。北极冰海如此寒冷,坠海后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快走!”z低吼,“离开海岸!去利维坦所在的湖泊!”

他转身便朝小岛中心方向走去。段非拙走了两步,发现西蒙愣在了原地,只好返回去,拖着少年的胳膊,强行把他拉走。

卧在岸边的北极兔们被陌生两脚兽惊扰,纷纷拔地而起,迈着四条大长腿四处逃窜。

“怎么会这样,”西蒙喃喃自语,“他们不是上校的亲卫吗,为什么要谋杀上校……”

z眉头紧皱。“恐怕那两个士兵已经被策反了。”

“策反?!”西蒙惊恐万状,像小动物似的瑟瑟发抖起来。

“威灵顿号上潜伏着外国间谍。”段非拙解释,“之前我们屡次遭遇空盗袭击,就是因为间谍泄露了空行舰的航线。可我没想到竟然连上校的亲卫士兵也被策反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西蒙慌了神,“上校死了,威灵顿号被间谍控制了,我们岂不是被抛弃了?”

z遥望着小艇,神情凝肃。三个人中唯有他曾从过军,他对军队的了解比另外两人丰富得多。

“一般来说,不可能全体船员都叛变。间谍没那么大的本事。和他接触的人越多,他自己暴露的几率也就越大。因此间谍只会精挑细选一些关键人物,比如船上的高级船员,或者弗里曼上校的亲卫。上校之死不可能瞒天过海。船员们发现他没回去,立刻就知道他出事了。接下来船上会发生一场哗变。叛变方和忠诚方将争夺威灵顿号的控制权。端看哪一方能胜利了。”

同是军队,但舰船和其他部队有所不同。陆军若是遭到袭击,士兵逃进野外,多少能活下来。可船只一旦沉没,尤其是在深海沉没,船员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以说,一艘舰船上的所有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因此舰船士兵都被要求绝对服从、绝对忠诚、绝不质疑上级的命令,从上到下就像一部机器一样运转,每个人都只是机器的一个螺丝钉。

待在这种环境中,士兵精神也被压抑到了极限。一点小小的火星就可能酿成不可收拾的火灾。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不得人心的船长被大副带人推翻”的故事。

“如果叛变方占了上风……”西蒙脸色煞白,倒和不远处的北极兔们相映成趣。

“最好的情形是威灵顿号抛下我们直接起航。”z说。

“那最糟的情形呢?”

z露出残酷的笑容:“你见识过威灵顿号火炮的威力了。你觉得他们如果轰炸这座岛,会发生什么?”

西蒙一个趔趄,差点面朝下扑倒在地,幸亏段非拙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少年嘴唇发抖:“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让上校回去……”

“那也不过是‘上校死在海上’和‘上校死在陆地上’的区别。”z淡淡地说。

段非拙看着z:“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叛变方失败?”

“我们还可以寄希望于他。”z斜睨着西蒙,“只要他能驯服那头利维坦,我们就能直接骑着它回伦敦了。”

“……对哦!”西蒙稍微振作了一些,眼睛也焕发出光彩,“我都差点儿忘了。有了利维坦,我们也不必害怕威灵顿号了!”

他对利维坦信心十足,段非拙却没有那么乐观。

谁都没见过利维坦的真正模样,谁都不知道利维坦的真正实力。一头远古生物,真能对抗现代科技的最新结晶吗?

况且,西蒙能否驯服利维坦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除了信任他,段非拙也做不了别的了。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如果西蒙成功,他们就能全身而退。如果失败……段非拙开始在脑中勾画北极的地图。他们能不能凭借双脚走去加拿大?

这座岛没有名字,时至夏季,大部分地区没有积雪,地面覆盖着极地苔藓、石楠和北极罂粟,偶尔还能见到动物。拥有大长腿的北极兔时不时从土丘后探出脑袋。

可惜他们没在这儿找到驯鹿。否则西蒙可以驯服驯鹿作为坐骑,那样能省不少工夫。

吃完午餐,他们马不停蹄地启程。大约晚上六点,他们终于找到了位于无名岛中央的湖泊。

此时太阳仍挂在天空中,洒下明晃晃的日光。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镶嵌在岛中的水晶。这片位于世界尽头的湖水是如此干净,从未有人踏足,从未受过污染,美丽又寂寞,像一首被人遗忘的哀伤歌曲,独自在这天地间回响,却无人聆听。

三个人站在湖畔,将美景尽收眼底。

“利维坦就沉睡在湖中?”段非拙问。

西蒙颔首。“我能感受到它的气息。据说它从前的主人是一位消失的先行者。它是先行者创造出来的使仆,在先行者离去后便沉睡在此地。”

布尔韦中士临终前念叨的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回想在段非拙耳畔。

“祂呼唤祂的同伴回到身边……将有人将它带回祂身边……”

“引路的人有福了,祂必赐福于你……”

以太病患者口中的“祂”,指的想必就是第二先行者光之大君。那么利维坦难道就是光之大君的“同伴”?

引路的人又是谁?西蒙吗?

西蒙前来此地,是奉了卡特的命令,要将利维坦带回英国,增加军队的威慑力。并不是特地为了光之大君前来的。

西蒙将指引利维坦返回光之大君身边?可光之大君不是已经死了吗?

段非拙闭上眼睛,伸出异能的触须,朝湖水下探索。

穿过冰冷的水域,进入那无光的水底。

他的确接触到了一些东西。

某种巨大的、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完全不合理的东西,正潜伏在水中。

他能听见它的呼吸和心跳,沉重且缓慢,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有那么一瞬间,段非拙觉得他们不应该打扰这头庞大的生物。就让它在自己喜欢的地方躺着好了。

但是唤醒和驯服利维坦是他们的任务。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你要怎么驯服它?”段非拙问西蒙,“要举行什么仪式吗?”

“不用。我直接走过去和它对话就行了。”

少年自信十足地笑了笑。

他信步走到湖畔,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片水域似的。

“醒来吧,沉睡的利维坦。”他对着风柔声说,“我带着和平与诚意前来会见你。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与你分享一切快乐和痛苦。”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像是在唱歌。

嗯,真的变成迪士尼公主了呢。段非拙不无戏谑地想。

西蒙将他的友谊宣言念了好几遍。就在段非拙以为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时候,湖面漾起了一丝丝波纹。

西蒙眼睛一亮,朝湖泊走近几步:“朋友啊,你听到我的呼唤了!”

湖面的波纹越来越多。

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湖面炸开了,飞溅的水花将西蒙从头到脚淋得湿透。破开的湖面之中竖起了一只长长的脖子,接着是布满黑色鳞片的身体和生长着尖刺的脊背。背上生着一双蝠翼,当它们展开时,段非拙瞬间觉得天色都昏暗了许多。

那东西张开鳄鱼一样的嘴,露出一口雪亮的利齿,每一颗牙齿都比一个人还高。

从它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的咆哮。那声音就像来自远古的号角,从刀耕火种的时代一直延续到蒸汽轰鸣的时代,响彻寰宇。

“……真的有怪兽啊。”段非拙这辈子见过不少不可思议的景象,但眼前的这一幕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都做好任务失败的心理准备了。北极沉睡着先行者的宠物什么的,一听就荒诞不经。

但是一切都是真的。

西蒙欣喜若狂地迎上去:“我的朋友,我终于见到你了!请聆听我发自内心的话语,我希望……”

“等等。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段非拙急忙打断他。

不是来自水底,而是来自天空。

喷吐烟雾的咆哮,齿轮摩擦的尖叫,钢铁互相碰撞的嘶吼……

段非拙认出了那个声音——那是以太结晶蒸汽动力引擎运转的声音。

天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蒸汽空行舰沐浴着极地的阳光,犹如出征的女武神,朝他们飞速驶来。

z眯起眼睛,捋了捋被寒风吹乱的银发。“看来船上的斗争决出结果了。”

获胜的是叛变方,还是忠诚派?

段非拙当然希望忠诚派大获全胜。但他隐隐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船上的间谍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是不会向弗里曼上校动手的。他们既然敢在海上谋杀上校,就说明间谍对于这场叛乱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不过,叛变方获胜也没关系。只要掌握那艘空行舰的是人类,对于段非拙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宁可跟一整船的叛党斗智斗勇,也不要面对什么远古利维坦!

空行舰庞大的身影遮蔽了阳光,投下浓重的阴影。

湖中的怪兽扭动长脖子,将海蛇一样的脑袋转向空中那怪异的人造飞行器。

威灵顿号只是在他们头顶悬停,连一点儿下降的意思也没有。

船体旋转,将侧翼对准湖泊的方向。

黄铜色的外壳如莲花盛开般旋开,露出一整排炮台。

等等,威灵顿号该不会是要……

“趴下!”z吼道。

他一手抓住段非拙,强行将他摁在地上。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