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长已经准备将那孩子的尸体火化，你不去看？”
她摇头，雪白的发丝飘荡，道：“不去了，他不想看到我的，能不能麻烦你去告诉我哥，火化之后收拾骨灰，带给顾菲，让她拿回去给柳轩，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他会回到自己的国土，与他的父母葬在一起，只是沈蝶，终是永远有愧。
“今日…几月几了？”她问身边的人，松开手上的碎物，摸索着坐下。
“六月末，快七月了。”
她的生辰快到了。
“我有样东西给你看。”她站起，摸索着到柜子前打开，又在衣服中摸索，碰到一熟悉的冰冷之物，取出，举起，对着莫云倾的方向道：“我那么多年，一直都在想着，要有一天，用这个东西，抵住离案的脑袋，一枪崩了他！！”
莫云倾抬眼看去，那家伙柳轩给自己看过，叫“枪”……
柳轩曾说，此物危险性大，是他一个手下发明的，莫云倾却从不知，柳轩口中的得力铸造师是谁。
“我发明这东西一年，一共就只有两百支成功了，万发子弹。”沈蝶说着，半空中伸出了手，莫云倾站起，上前扶她坐下。
沈蝶摸索着将枪往莫云倾的方向推了推，冷道：“你和我，一起开出那着一枪。”
“为何突然说这些？”
“我受不了了。”沈蝶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想再失去别人，我恨离案，你会帮我的不是吗？你说过你会帮我的，可是玩笑取悦我而言？！”
“并非取悦，我说过，会想尽一起办法给予你安全感，我想保护你，想被小蝶依赖着，与我在一起。”
“我不想所托非人。”沈蝶看着他的方向道：“柳轩救过我，我信他，他信你。”
莫云倾抬手，覆上她那握着枪柄的手，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沈蝶没有反抗，也没有反感，松开了握住枪的手，顺势靠在莫云倾的肩头上，环着他的腰，将他抱住。
“等你眼睛恢复了，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她还未问是什么，青黛进来了，站在屏风后止步，道：“娘子，轩辕国的八王妃来看娘子了。”
莫云倾扶着她站起往外屋走，郑诺儿及时地跨进来。
见她满头白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将一方盒的东西递给她，道：“刚才在府门前，金殇国的太子让我给你的。”
沈蝶没反应，也没伸手接过，郑诺儿纳闷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眸是银白色的，两眼空洞，该不会…瞎了吧？
一只大手伸开，接过她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
是一排排精致的小点心。
妖化期间的沈蝶鼻子很灵，闻到淡淡香气，便想到了棉花糖，道：“青黛…”
“奴婢在。”
“三分之二的点心包起来，给顾菲送过去，剩下的一份留着。”
“是。”
青黛端起盒子往外走，郑诺儿顺势关门，坐下，问：“你们何时成婚？”
“？”沈蝶看向她的方向：“为何这样问？”
“轩辕国传来密报，那皇帝快不行了，我男人不争皇位，但难免会扯入是非，还请暗帝，能助我一臂之力。”
“枪。”莫云倾平静开口。
“我给，两百支。”
“成交。”
“大炮有没有？”沈蝶突然开口。
郑诺儿嘴角抽了抽：“你要几台？”
“我随口问问。”沈蝶嘴角上扬：“你要想给也行。”
“成品我是不能给你的，因为大炮上有标记，铁匠我倒是可以借你两百个。”郑诺儿皱眉：“你们必须确定，我与他能安然无恙。”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个原则我还是会遵守的。”
郑诺儿看向莫云倾：“人什么时候要？”
莫云倾站起，往外走去，一边道：“先替你把事解决了，孤不急要人。”
他开门出去，看了眼沈蝶：“孤去办点事。”
门重新关上，郑诺儿看着两眼放空的沈蝶，轻轻地用手在她面前晃动，沈蝶看着眼前一团肉色，道：“只是眼里蒙了雾一样，还没瞎掉。”
郑诺儿放下手，问：“你是怎么到这个时空的？”
“……落水，灵魂过来的，你呢。”
郑诺儿叹了口气，一手撑头，道：“被歹徒一枪崩死的，也是灵魂过来。”
“你是警察还是路人？”
“刑警”
怪不得做枪那么强悍。
“他对你好吗？”
“谁？我男人？挺好的，要是他不生在帝王家，也许我和他，现在应该是自在快活的。”郑诺儿见她投足间，斯斯文文，问：“你真的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嗯。”
“都没想过回去？我听说你们这的大祭司好像挺灵的，他也帮不了你？”
“不是他帮不了我，而是我根本不想走，我在二十一世纪是孤儿，所以不回去也没什么。”
郑诺儿听使臣提起过沈家几年前的事，便不由得想象眼前这个瘦弱的人这些年经历的事，问：“是不是很辛苦？要是辛苦，还不如回去。”
她摇头，问：“若是你突然走了，他又做何感想？”
听不到身边的人说话，沈蝶又道：“现在我与你差不多，在这个地方，被某一样东西绊住，走不掉了。”
“我当初还天真的想着，不动情就好了。”郑诺儿有一瞬间失神，回过神来，道：“你比我好一点，亲人多一些，现在，又快要嫁人了，他对你很好啊。”
“？”沈蝶不解：“你又如何知道他对我是真的好。”
“…看得出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话不对。”沈蝶摇头，撇开话题，问：“大炮是你发明的？”
“不是，但是是我改进的。”郑诺儿眼眸微闪，道：“我们的依靠不多，唯有自己强大才行。”
沈蝶摸索着桌上的茶杯和茶壶，郑诺儿直接替她倒了杯凉茶，不解道：“暗夜阁阁主他那样冷血的人，怎么会喜欢人呢，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没有”沈蝶喝了口茶，问：“你二十一世纪可还有没有亲人？”
“有。”郑诺儿无力扶额，眉头深锁：“这便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让那大祭司帮我，我想回二十一世纪看我父母，看完就回来。”
她也有偷偷自己跑到神庙去过，但还没翻过围墙，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拦下，一把打昏，再醒来时，竟然是在神庙里，传说中的千草仙和大祭司都在，还有一个青丝碧眼的男人，说着把自己的身体和他的身体互换…他要做女人……
郑诺儿想到这，觉得有些恶心，奈何沈蝶看不到她那作呕的表情，问：“”
“回来？你还想回来？”
“怎么？难道回去了就不能回来了吗？”
沈蝶突然想起那年，神庙的清平乐将自己的魂魄打回了二十一世纪，自己醒来时看到的是沈津很虚弱，超乎寻常人的虚弱，若说只是因为担心自己，沈蝶是万万不信的。
救自己的人是大祭司，但究竟要不要救，取决于沈津。所以沈蝶肯定，走时容易，回来便难。
……沈津
沈蝶打了个冷颤，一只手摸上自己的头发，看向郑诺儿的方向，道：“有空我替你问问，能不能回去。”
“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事，你答应了，那我便走了。”郑诺儿也懒得和她打哈哈，站起便要离开，又说了一句：“你活下来真是万幸。”
她指的是什么？
沈蝶不懂，一个人坐在那出神。
夏鹄儿头七那日，沈碟的眼睛刚好能看见了，只是头发依旧是雪白色，莫云倾还是会来，而且跑得还算挺勤的。
而且每每看到沈碟满头白发和那眼中的落寞，自己心里便十分难受。
然而自己并不了解她的过去，若不是当日在大金国遇到她，那脖间熟悉的半块苍水暖玉，让自己想起有这么一个人，恐怕当时就已经杀了她。
身旁的沈碟抬头看，见他一副出神的样子，还以为是郑诺儿的事没解决好，便道：“若是太忙，你可不必常往我这跑，家里下人很多，自有人照顾的。”
此时二人正坐在后庭的红绒妖花树下的石桌旁，莫云倾看着她那碗中片片红绒妖花花瓣，道：“无妨，我想时常看到你。”
沈碟喝下碗中药，片片妖花花瓣也尽数喝下，一手撑头，无声轻叹，不自知地念起了诗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莫云倾开口，替她接了下一句。
见她一副惊讶，便朝着空中打一响指，一旁屋檐上，白色羽翼的启鹤从天而降，腾空翻身，落在莫云倾面前，收起羽翼，屈膝跪下：“叩见阁主！”
沈碟满头黑线，看向莫云倾：“你监视我？”
“也是一种保护，不然，就不是启鹤替我看着你了。”莫云倾示意启鹤站起，对沈碟道：“启鹤是妖人，本质是白鹤，性子忠厚。”
跟我说这个有啥用，她又不是我的人。
沈碟抬眼看她，启鹤客气看了她一眼，又恭敬谦卑地低下头。她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启鹤叫他阁主，那自己嫁过去之后，自己又被称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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