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希望你们投降。”发言人一般都站在队伍的前面，为首的吸血鬼如是说，他自认为斯尼德克尔已处于不可逆转的优势。
“然后让我们巴托利也改姓为斯尼德克尔？”伊凡意味深长的用了“也”，他认识对方为首的吸血鬼。
巴托利家族历史上唯一的废家长伯恩斯在位时，英国还有一个和巴托利家齐名的吸血鬼家族——林奈特（Linnet），不过既然齐名，拿来比较就被动的给两个家族造成原本不必要的尴尬。林奈特家族也确实曾嘲笑巴托利加入秘约联盟，委曲求全，还收容其他物种来污染自己的血统，而林奈特家族一直都在仅有吸血鬼家族和社团组成的联盟里，认为自己非常高贵，自我形成联盟界的鄙视链。
黑死病时期，不仅是人类社会，吸血鬼社会也受到影响，食物安全得不到保障，疾病带来的迷信思想和宗教原因也威胁吸血鬼的隐秘性。作为秘约联盟成员的巴托利家族得到人类成员方帮助，里格家族更是和巴托利家族团结起来，家族中健康的成员作为志愿者献血。林奈特家族却在危机时期又起了内讧，他们当时的家长也和伯恩斯一样寻找自我解脱去了，联盟其他成员方自顾不暇，分崩离析，家族内讧成内战，再之后林奈特都不再是吸血鬼世界里的话题。
这些消失在历史中的林奈特成员出现在斯尼德克尔的庄园里，称赫利尔斯·斯尼德克尔为少爷，就是很多问题的答案。
现在站在伊凡面前吸血鬼首领当年不过是个三线人物，也就是家长小儿子身边侍从的角色，伊凡没记住他的名字，但记住了家长小儿子的名字。
“我们保留着原姓。”对方吸血鬼领头说。“而巴托利家族，已经变成了爱玩角色扮演的社团吗？一家人，爸爸妈妈孩子分工明确。”
伊凡没有搭理他的讽刺，“你在这儿，那你以前的少爷维克多呢？”
“是维克特。”
“哦，抱歉，这些年来搞房地产石油什么的脑袋被数字弄晕了，前不久刚签完合同的一个地产商还叫狄克推多呢。”伊凡无所谓的为自己记错名字解释。
孟羲年低头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他之前都不知道伊凡说话是这么搞笑的。
“维克特在外执行任务。”吸血鬼说，他的名字是马修。
马修看了看手表，他并不知道维克特这次任务的内容是什么，但是隐隐担心。维克特几百年来对这个人类家族俯首称臣，除了近些年来对斯尼德科尔家族的不满，莱昂纳多死后他还有了危机感，不久前维克特说找到了可以投靠的一方，问过他是否想离开斯尼德克尔，这种“离开”的意义是重大的，马修知道斯尼德克尔家族对待叛离者的方式，吸血鬼在这个家族的惩罚不会得到任何减轻，而成功的几率？马修算都不敢算。
马修没有同意，两人的隔阂由此产生，维克特表示马修不忠心，对他疏远了。也许是因为保留姓氏，维克特·林奈特产生了一种误解，以为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指挥马修，却忘了现在能被称为少爷的只有诺兰和赫利尔斯。马修把维克特的背叛意图上报，希望赫利尔斯能在维克特犯下大错前制止他，还希望少爷能给维克特一个机会改过自新，赫利尔斯把这件事交给了赵夫人，赵夫人说，她已经给维克特创造了一个机会。
“维克特？”百里康屹只是下意识的念了一声，因为她想起蒂姆·波顿的电影《僵尸新娘》，僵尸新娘艾米丽把男主人公维克特带到地狱，维克特惊慌逃窜，艾米丽一直在找他，边走边呼唤这个名字，百里康屹刚才灵感爆发还模仿了一下僵尸新娘的语气。
她清亮的女声将马修和伊凡等人的注意力吸引至二楼，面对意想不到的聚集来的目光，她向前走了一步。并不想把杀死维克特的战绩说出来，现在难得中场休息，两方按兵不动，说出来就是点燃导火线了吧。
“你认识维克特？”马修看着二楼，“见过他？”
“见过。”百里康屹说，却有些心不在焉。今天还要打一场是必须的，但目前百里康屹对杀掉斯尼德克尔家族的佣兵不抱多大兴趣，她可没有杀人的嗜好，她更希望的是看见李山泽。
人还没找到这里就弄得乱七八糟，到时候这么多人打起来还不知道李山泽在哪儿......她会觉得自己是白来了一趟。
马修看出了中国女孩是普通人类，目光落到黑色匣子和别在腰间的白银棍时，马修的神情更为凝重，“在哪儿？你怎么会认识他？”
百里康屹收回游离的眼神看他，意识到局面僵住了，马修执着于百里康屹的答案，其实开战的理由非常充分，但马修就是想让她说出来，这样他的进攻就不会突如其来得留下话柄，哪怕今天巴托利一家出现便开始杀戮已经是入侵，斯尼德克尔骗来李山泽并扣留也为不义，两方都不算光明正大。
能在这儿看见百里康屹，巴托利家知道是为什么。百里康屹也知道不能用惯用的“不知道”来回答，伊凡说：“请你告诉他吧。”
好吧，她心里说，听说纵横塔上的算命老先生预言我至少会活个八十岁，没听错，是八十不是十八。至于李山泽，我可不希望她会在看到李屏玚之前死掉，那可不应该是她所看好的李山泽的结局。
“我杀了维克特，维克特叛变了，我个人认为......”百里康屹在来庄园的路上还在思考维克特误认她为灵童的事，产生了一个猜测，斯尼德克尔家族加入血龙计划多年，弄错灵童的几率应该很小，而维克特那种自信的家伙有了叛变之心也不难发现，也许斯尼德克尔只是想借手除去叛党。就算不确定他们是否弄错了灵童，但李山泽之前告诉过百里康屹她的计划，到达庄园时答案也出来了，李山泽被抓，这种程度的损坏和小打小闹无缘，其实斯尼德克尔家族早已查明，等着李山泽上钩。
百里康屹没能把猜测作为自己的结论说出来，她的声音被掩盖了。
是机身轰鸣和风声混杂的巨大声响，挥舞着钳子的蝎子怪都被声音吸引到了窗户边，呆滞的僵尸也整整齐齐的扭过头去看。想来这些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家伙也不怎么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但是唯独双头蛇仍对着这幢宏伟的建筑，“它们”看上去完全不受外物影响，呆滞如白布后受人操控的皮影。
斯尼德克尔家族的外援军到达，陆空包围了庄园。
中央控制室的屏幕上显示中央大厅的情况，通向中央大厅的每一个门每一处楼梯都被堵住了，巴托利家留在大厅的成员已经被包围。
赫利尔斯对控制室的负责人说：“向中央大厅播报语音通知，凡巴托利家的成员，不降就是死。”
“是。”
赫利尔斯走回房间，赵夫人把手机递给他，赫利尔斯接过。
“妈妈。”
“受伤了吗？”电话那边的中年女子说。
“没有。”赫利尔斯下意识擦掉了胳膊上渗出的血液，只是被割到的小伤。“抱歉，我没有杀掉灵童。”
“我知道，李山泽是碎魂者，我都知道了。”玛丽·斯尼德克尔本人并不在英国境内，也没有急着回国，刚才听到自己的替身演员汇报后她打来电话询问，“巴托利家成员大部分到达庄园别墅了吗？”
“是的。”
女人在那边想了什么，不会做指示，灵童事务上虽不是一窍不通，但她的重心在别的事上，她至今只是关注了一下儿子的安危，如果爱财一点还要责怪孩子把战场弄到家里来了，不过明智的玛丽知道自家庄园才是最安全的处置场所，不必在意重整装修费。玛丽说：“你见到一个叫阿奎那的吸血鬼的时候，帮妈妈做一件事，用我的名和本姓向阿奎那问好。”
“好的。”
女人缓了一会儿，仿佛是思考了一会儿才想出一句话，“你去吧，你的哥哥知道了，会开心的。”女人挂断了电话。
赫利尔斯把手机放到桌上，提起布塞法鲁斯用绒布擦拭手柄，粘在刀身的血仍留着。
赫利尔斯一直觉得妈妈对自己严格，把重视都放在自己身上，换个角度就成了长辈对诺兰的宽松，诺兰从小到大能随心所欲的机会太多了，但十五岁起也能担起责任，代表父亲出席家族的活动，独当一面解决问题。玛丽刻意提到诺兰，是围观了这对兄弟的日渐疏远，而对此玛丽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她大概以为赫利尔斯做成了这件事，一直瞧不起弟弟的诺兰就会对他改观吧。
可是赫利尔斯，好像无所谓了。小时候被哥哥刻意忽视，他还会难过，总是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诺兰了，电话或者电子邮件联系是没有的，赫利尔斯变得无所谓，就像他现在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太关心的样子。
赫利尔斯对赵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带着布塞法鲁斯离开了房间。
房间窗户对着的是一堵钢铁墙壁，这个房间在地下，仅有的一个门连接着中央控制室。赫利尔斯走后，赵夫人等了几秒，才离开房间去了控制室。达芙妮和其他家属，一直以来扮演玛丽的演员都安置在了别墅下方的安全区域，还有不具备武力和武装设备的佣人也尽快被送到了地下，此时这里是最安全的。
庄园别墅的钟楼里，蓝色的眼睛在观察周围，这双眼睛的主人猥琐的蹲在钟楼角落抠脚丫，旁边还有个人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阿奎那从里层衬衫上撕下的布料。人类是瞭望员，也是这个庄园饭点敲钟的人，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大户人家，人太多不方便一一通知吃饭，就用敲钟来告诉大家，所以有了“钟鸣鼎食”。
斯尼德克尔家族瞭望员的工作是到了饭点敲两下钟，有人入侵就按下钟楼里的警报按钮，但是今天他失去了作用，先是李山泽在晚宴上大闹一场，接着巴托利家族入侵，伊凡跑车的声音比警报声更直接，瞭望员没得到指令不敢擅离职守，结果阿奎那到达钟楼就拿出绳子把他给绑了。
阿奎那之前待在庄园门口，顺便守着昏迷的克蕾曼丝，现在他隐藏在钟楼黑暗的角落里，成为巴托利家族的瞭望员，庄园四周的一切尽收眼底。除了那个温室，温室顶比这个钟楼还高，他想起了宫崎骏《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那个玻璃温室。
“五架直升机，”阿奎那对伊凡汇报，“还有庄园护栏外围被包围了，光别墅正面就有超过二十辆车，要是打了灯我会看得清楚一点。”斯尼德克尔庄园有着很好的区位优势，庄园四周河流环绕，有一大片森林，森林内围是环形路，接着向外又是散落的树林，草坪湖泊相间，庄园主体建筑坐落于中央，由高大围栏和草坪围绕。
“我觉得吧，这些人不是来帮我们的。”阿奎那说，这阵势可不在巴托利一家人的预料之中，整个庄园被包围了，阿奎那看着庄园大门口，不知道自己开来的车被弄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庄园别墅中央大厅里的孟羲年也说出和阿奎那同样的话。
伊凡的耳道里固定着微型蓝牙耳机，他听到阿奎那的话没有回答，倒是孟羲年继续说出的话传到了阿奎那的耳机里。
孟羲年耸耸肩，居然还是一脸轻松，“不过他们总不会对我们开火吧，玉石俱焚不太明智。”
“主力还是在别墅里，这些之后来的，”阿奎那推测，“只是防止我们逃出去，但不保证，不能活捉时他们的举动。”阿奎那明白巴托利家族在参与血龙计划的斯尼德克尔家族眼中的价值。
伊凡不方便在这时候和阿奎那说话，阿奎那调了频道，滋滋的电流声后没有他原本想象的安静下来，电流声还有只是小了一点。
“嘿，楚科奇，你那儿信号怎么那么差？”
“有信号已经不错了。”楚科奇回答，通过传来的声音阿奎那可以辨析楚科奇现在所处氛围比较和缓。
“怎么那么悠闲？大摇大摆的吗？你在的地方难道没有监视器？我不会吃了你的。”
“什么？”楚科奇没听明白最后一句话。
“没什么。”阿奎那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对瞭望员示意保持安静，然后又指指自己的脚，大概是表示再发出声音就把袜子塞他嘴里去，这可是陈年老袜。
他全程用中文和楚科奇对话，以免瞭望员听明白什么，他可不是路易，区别在于路易每天都要换袜子，以及路易一定会杀了这个瞭望员，但阿奎那会尽量让人活下去。
阿奎那问：“有没有监视器？”
“有，但监视器安置得很明显，墙壁凹进去的部分做成了柜子，在非盲角的地方我跑过去就行。”楚科奇说。阿奎那理解楚科奇的“跑过去”，人类柯莱蒂修习升级版轻功也就是潜行术尚可避开阿奎那的拥抱，转眼从门口移到客厅，吸血鬼楚科奇在奔跑状态下会高速到在监视员的眼里虚影都没有，其实就是瞬移了。
“早该想到和柯莱蒂有血魂契约的是你，”阿奎那说，“找到她了吗？”
“血魂契约有一个弊端，只有接近目标，血引线才会显示出最近路线，”楚科奇说，“现在血引线老实的反应她被抓后所经线路，那条路不能走了，电梯不受按键的控制，按照一定的频率上下输送着什么东西，最上都是到达同一层，最下每一层都有变化，中间不停留。”
“输送着佣兵。”阿奎那把从伊凡那儿听到的情况说出来。
那边安静了一下，接着回复：“和我想的差不多。”
阿奎那愣了一下，接着大叫：“还有时间赞同？先去找人要紧啊兄弟！”
楚科奇并没焦急紧张，阿奎那其实也几十年不曾见过楚科奇失措的状态。
楚科奇说：“既然只是把柯莱蒂抓捕关押了，那作为碎魂者的柯莱蒂今天就一定会离开这里，他们不敢杀死柯莱蒂的，告诉伊凡他们，别忘了替死咒。”
“好。”阿奎那回应，表情凝重。
楚科奇的强硬作风和淡定性格他深为了解，有了替死咒，巴托利一家并不是很担心柯莱蒂的死亡，加上十三岁那一次溺亡的经验和尹惜川在灵魂里的影响，柯莱蒂在危急情况下的自控能力还不错，所以在死亡后像四岁那年恶化的几率大大减小，但毕竟不是零。
巴托利家还没有见到李屏玚已存在于世的有力证据，其他家族成员深知命是用一条少一条，也会担心每一次伤及柯莱蒂性命的危害，但楚科奇看上去并不珍惜柯莱蒂最终死亡前的每一次生命。
是的，尹惜川死去七十二年之后出生的李山泽成为巴托利家族成员，在对待灵童问题上，楚科奇的使命感已经上升到了对待曾经的爱情一样的高度，甚至更高。
“别哼哼了行吗？”阿奎那想到这里心情不太好，踢了瞭望员一脚，把他给踹老实了。
“相信吗？”达芙妮说，“相信我刚才所说的吗？”
“差不多。”李山泽回答，“斯尼德克尔家长威廉的第三个孩子，达芙妮，英日混血，出生在日本，九岁到英国并一直待在英国，我得到的资料上也是这么说的。”
“你知道？”达芙妮并不惊讶于李山泽得知亨特就是斯尼德克尔这件事，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资料也被她知道了。
“只知道这些，”李山泽说，“关于你妈妈的，还是得听你说。”
再向上走最后一层，就要到达达芙妮所说的“倒数第二十层”，李山泽站住了，“如果赫利尔斯知道是你放我出来，你会怎样？”
“在担心一个斯尼德克尔的安危？”
“你这么想也可以。”
“但你也确实不能被杀，你死了后果会更严重，我就知道有一天我阐述我的立场的时候他们会发现我是对的。”达芙妮顺着楼梯向上看去，“我是一个斯尼德克尔，这些年来可能对威廉不释怀，但是玛丽对我很好，哥哥们也一样，我......”十五岁的女孩坚定的说：“我要报答他们。”
“报答......他们？”李山泽留意达芙妮的眼神和语气，心想：嗯，是有一半日本血统的姑娘没错了。
达芙妮从李山泽身上扯掉大衣披回自己的身上，上下打量了李山泽的伤势，向上走去。“我对你个人并没有同情之类的情感，但你是灵童，我觉得活下去的益处大于死在我们手里。”达芙妮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俯视着李山泽，眼神里有了一些委婉，“我见过以前的灵童照片，真的，太像了，不过她比你柔和多了。”
“你说的是画像吧？”
“不，我说的是尹惜川，”达芙妮没有给柯莱蒂提问的机会，她继续说：“血龙计划里有一个社团刚加入不久就改变立场退出了，在退出后三天内全社团成员被杀，既然我还不敢妄言能改变家族立场，那么担心这个可能为时过早。我只希望你知道，凡事无绝对，莱昂纳多杀了你的同门，你也杀了莱昂纳多，若一味以仇恨屠戮，就会有越来越多偏向你的机遇消失。”达芙妮说完自行继续向上走，李山泽愣了两秒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给训话了？
犹豫了一下，李山泽说：“达芙妮，谢谢你抱有这样的想法，还有那个社团，我想他们没有退出的意思，那只是一个引来他们杀身之祸的假象。”
达芙妮刚走出楼梯踏上这一层楼的地板，身体就僵住了，她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灰影忽闪而来，下一秒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前方的灯光。
达芙妮来不及拿出武器也没有了拿出武器的信心，面前这个人有一种威压，一是达芙妮灵敏的的察觉到他的冰冷和气势，二是，一个好看得惨绝人寰的家伙毫无预兆出现在你面前你想旁骛也不行。赫利尔斯和诺兰都继承了家族的好基因，但是看到楚科奇的那一刻，达芙妮白受家里两个哥哥的熏陶了，本来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来说，满屋黄金就是不敌帅脸一张。
李山泽不知道达芙妮为什么停在那里，一脸见了鬼的惊讶到震惊或者见了仙的惊艳到震惊表情，于是李山泽也停在楼道里。
她看见一根漂浮在空气里的红色细线从走廊延伸过来，细线的末端在她肩头的伤口前停住。
“柯莱蒂。”楚科奇的语气就像是在回答李山泽心里的疑问，人们念自己的名字时隐隐会有别扭，楚科奇不念名字，但声音给了答案。
女生走了出来，对楚科奇说：“她带我出来的。”
“谢谢。”楚科奇对达芙妮道谢，这个年轻女孩毫不畏惧的表现让他有点好奇。
达芙妮确实镇定得奇怪，十五岁而已，但若是不怕死，也就解释得通了。
“达芙妮，”李山泽边走边说，“还有机会的话，叫你家人在这个监狱设个暖气吧。”楚科奇脱了大衣披到李山泽身上，她把胳膊伸进大衣的袖子，用只剩下三个手指的左手把夹到衣服之间的头发拨出来。
“你的剑被赫利尔斯拿走了。”达芙妮说。
“我知道。”李山泽转头看着楚科奇，“不用管她，我们先走。”李山泽想着只要出逃的她没和达芙妮走在一起，后者被怀疑的几率就会小一点。毕竟，作为家族小姐，即使背叛行为确凿无疑，不让家臣看见就没那么容易丢失公信力，李山泽是为了达芙妮着想。
李山泽把手伸进大衣口袋，碰到一叠折好的纸，她心领神会，家人太善解人意了，楚科奇在伊凡通知出动去利兹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柯莱蒂房间拿符咒，柯莱蒂一贯以体术展现本事，会让人忘了她是南惟派的术士，她也自嘲的说过南惟派高阶的称号就像是师父偏私送她的生日礼物，其实还没有那样的水平，可木长老也说过，碎魂者当不可同灵魂完全者放在一样的规则里测评，在他的眼里李山泽能担起高阶。
达芙妮抬起手指着走廊尽头，“走左边的楼梯上去。”
楚科奇看着混血女孩，她让他想起了电影《Thor》，楚科奇觉得她就像斯尼德克尔家族里的邪神洛基，洛基着绿衣，黑发，深沉又玩味的眼神，达芙妮着粉色礼服裙，看上去天真无害，所以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方便她欺骗别人。电影里天庭监狱暴动，洛基就是这样引导一个越狱的犯人“走左边的楼梯上去。”
此时“洛基·斯尼德克尔”的表情不太对劲，她停住脚步放下手，知道自己要面临这样的处境，只是现在还没考虑该如何解决。
楚科奇和李山泽也停了下来，看着前方。贵宾电梯到达，“叮”的一声犹如锤子一记敲在结冰的湖面。
这一层随着电梯到达寂静下来，电梯门打开，下一秒楚科奇不见了踪影，战斗在瞬间结束，不知原因的开场不知招数的过程和沉闷的结束，什么东西撞上了电梯间的墙面。
达芙妮右手掀开皮草大衣的一侧，少了刀片。
中央控制室B。
一名监视员看着屏幕，忽然脸色一变往右方看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目光又回到屏幕上。
“哈维尔？”
“怎么了？”名叫哈维尔的监视员头也不回仍看着屏幕。
“怎么会有两个哈维尔？”他指着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哈维尔正和一个背着工具箱的男子走下楼梯。
“那是，上个月我和维修工去检查灭火设备！”
楚科奇拿刀片对准的是赫利尔斯的心脏，赫利尔斯及时偏移身体，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刀片仍然穿过了他的肩膀，也穿透了楚科奇的掌心，楚科奇收回手，手上的伤口高速愈合，他的血液滴到了地面，赫利尔斯在被刀片刺中前已经把布塞法鲁斯稳稳的送进了楚科奇的心脏。
布塞法鲁斯上附着着李山泽的血液，楚科奇丧失了他的高速，他后退，吸血鬼强大的愈合力仍保持着心脏和皮肤的愈合，但是苟延残喘般的愈合速度很慢，心脏同时也把刀身上碎魂者的血液送往吸血鬼的全身。
“一个普通人类在巴托利家族安然无恙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是这样的。”赫利尔斯说着中文，拔出刀片丢到地上，他走出电梯，鲜血涂在电梯墙面上。
微量的碎魂者血液被稀释，赫利尔斯明白这一点，他抓紧时间劈出下一刀，楚科奇暂时不能高速移动但后退躲过这一刀，后面是柯莱蒂，他踏上墙壁走在墙壁上，翻转跃下两手伸向赫利尔斯的头。
赫利尔斯收回布塞法鲁斯横向格挡，平地跃起踢向抓住刀身的楚科奇，一个赤手空拳一个带着名刀，但并没有不公平的说法，因为一个吸血鬼和一个人类较量本来也没有什么公平之说。
长刀在空气中挥舞，几次打上墙壁迸溅出火花，吸血鬼早已死去的皮囊里流出的血液洒在墙面地面，走廊的格局限制了赫利尔斯的发挥，但也束缚了楚科奇的去处，赫利尔斯只有砍下对方的头才能赢，但是碎魂者的血液在不断被稀释，楚科奇的伤口没有停止愈和，赫利尔斯剩下的时间不多。
李山泽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双瞳鲜红。
中央控制室。
“还没找到少爷吗？”负责人对着电话大吼。
“没有！”控制室B的监视员回应，两个控制室中间只隔了一条走廊，监视员同时听着电话和走廊传来的吼声。
“快点！”负责人除了着急更多的是惊恐，中央控制室有着极高质量的防御系统，但是必须关闭卡戎之门保证地面之上的安全，关闭的同时也把不知身在何处的赫利尔斯少爷和那些怪物留在了一起。
“哪个混蛋改了监视记录？”控制室B监视员甲愤然的一边修改数据一边大骂，“不知道哪些改了，都检查一遍！”
监视员乙说：“东区楼道A正常了！楼梯上有血迹！”
“冥道层的家伙正走西区楼道！向上！”监视员丙说，“降下栅栏！”
“栅栏拦不住他们！”有人冷冷的回答，“那栅栏只能拦住人类。”
“找到了！少爷和达芙妮小姐在资料库东走廊！”不断地有监视员大声汇报。
“黄泉层的到达中央大厅了！”控制室A的一名监视员大叫。“关闭卡戎之门！”
“赫利尔斯还没有出来！”盖尔现在在B区，他毫不客气的回应。
“保证贵宾电梯的安全！”
“银河层还剩多少吸血鬼？”
“管他还剩多少，都派去图书馆东走廊！”一名监视员完全不管级别的下达命令。
赵夫人神色凝重，她站在控制室B看着图书馆走廊内发生的一切，转身走向A区，在走廊里便大声喊到：“向中央大厅下令！无论巴托利家族还是囚犯，靠近警戒线的一律开火！”
负责人愣了一下，转头撞上这个六十多岁妇人的目光，接着转过去对中央大厅下达命令。
楚科奇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或许是血魂契约的作用，碎魂者的血液给了他特赦，毒性不算太强。他恢复到以前的速度，在常人眼中快速移动的他只剩下一个虚影，他并不在这个人类面前掉以轻心，因为赫利尔斯总能捕捉到他的动作，如果楚科奇知道赫利尔斯师承林虞近也就不会太惊讶。
达芙妮两手伸进大衣，抽出的时候被李山泽阻拦，这一次达芙妮毫不迟疑的一脚踢向李山泽大腿的伤处，甚至不用再多看一眼立刻上前起跳，四枚苦无无一落空的扎上去，把闪行吸血鬼的身影拖慢，赫利尔斯抓住机会握刀挥向吸血鬼的脖子，楚科奇这时后退已经慢了，他撞在墙上，颈动脉被割破，血液从伤口一股一股的涌出。
赫利尔斯喘息，还只是一个人类，他累了。
要在楚科奇这一次复原的间隙砍下他的头，赫利尔斯举起刀，下一秒一股力道打中了他的手腕，布塞法鲁斯脱手掉地。
一只苦无刺中他的小臂。
这只苦无不是达芙妮刺出来的，黄色的纸系在苦无上，沾到赫利尔斯的衣服便燃烧起来。赫利尔斯拔出苦无，握在右手，甩开，他对玉流光的使用已不再局限于任何武器。
达芙妮跌坐在地，秀丽的黑色长发在瞬间被烧得残缺，她的大衣也掉在地上燃烧着。李山泽被达芙妮踢中腿部后跪倒在地，但达芙妮刺出苦无落地时她上前从背后扑倒达芙妮，一记符纸贴在她身后，接着一记符纸通过武器送给了赫利尔斯。
她站起来，伤口在开裂，蓝裙女生半个身体都浸在血里，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点缀血石般的眼睛，大量失血导致她意识涣散，赫利尔斯和楚科奇看着她，一时忘了近在咫尺的敌人。
达芙妮还处在刚才火焰的惊惧中。那时她脱下大衣，用双手束起头发抓灭了火焰，她忍住没叫出来是可怕的理智叫她不要让赫利尔斯分心。
达芙妮一直有着可怕的理智。
李山泽默不作声的站在那儿，整个走廊都寂静了。她眼中的红色开始消退，黑色重新占据，楚科奇站起身来，低头拔掉扎在身上的武器，伤口愈合，流再多的血也没关系，他还没有绝对的死亡，造血机能迅速的再生出血液。
李山泽以红色的眼睛站在那儿的时候，他想起了她四岁的模样，那个仿佛被魔鬼附身的小孩。
但是他再看向李山泽的时候，情况又不同了。
眼泪涌出眼眶，脸上满是悲切，赫利尔斯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作为柯莱蒂的时候她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今天她作为家里的来客保持着前期需要伪装的礼貌和冷静，作为复仇的李山泽则是带着嘲讽的冷笑，怎么会忽然被感动到一脸对苍生的怜悯？之前的变化只是心情状态不同的差异，现在几乎是新的人格。
现在这个人，陌生得赫利尔斯从未意料，他甚至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楚科奇再看向她。
“赫利尔斯，”她说，“你要杀他。”她用着陈述句，视线从楚科奇身上转移到赫利尔斯。
思维瞬间开在脑海炸开，恶化？“你是谁？”赫利尔斯第一次有了惊恐的感觉，他调整了剑锋偏向。
“惜川。”楚科奇叫她，不在乎赫利尔斯是否会进攻，他朝蓝裙的女孩走去。
这一层的低音系统恢复了，短暂的电流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接着广播里传来盖尔的声音：“少爷，你需要尽快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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