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先生？”
“下午好。腿恢复的怎么样？”
佐藤直人说着便瞥了眼唐辛子的小腿。
也许是因为今天气温比平日还要高上一些的缘故, 她穿了一条浅色的牛仔短裤, 故意磨旧的裤腿下露出一截白皙的长腿。唯独右小腿上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但并不影响什么。
目光短暂地停留了两秒，他十分礼貌地挪开了视线。
“森山医生开的药都很管用, 我恢复地还不错……话说回来, 佐藤先生怎么会在这？”
佐藤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身旁桌上的几杯奶茶。珍珠布丁什么的，全是小女生们会喜欢的口味。
“如你所见, 今天恰好休息, 结果被拉出来陪我妹妹逛街了。”
他冲着店内扬了扬下巴，唐辛子回过头去, 正好看见几个初中生打扮的小姑娘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唐辛子瞅了一眼，似乎并没有看到有谁和他长得比较像的。
佐藤直人轻笑一声：“她刚刚才往试衣间去了，不在这几个人里面。今年才刚上初二，现在和我爸妈他们住在一起。”
自从参加工作以后, 佐藤直人就从家里搬出来住了。
一是为了距离自己的工作地点更近一些，再一个则是因为日本的家庭观念和欧美比较相近, 孩子长大成人之后的生活就和原生家庭没太大关系了。
因为都住在东京的缘故，佐藤直人每个月都会抽空回去一两次。
昨晚小杏一听见他说明天要休假，便撒娇说想要买套浴衣，然后就变成了他陪一群初中小妹妹们来逛街。
唐辛子了然地点点头，她也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不过那家伙比她小不了多少，现在已经在读高一了。
“你也来看浴衣吗？”佐藤直人明知故问。
天知道他刚进门时看见唐辛子也在这家店里时有多么意外。
“马上就是花火大会了嘛，所以想尝试一下。不过……”她顿了顿,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里那件过于显眼的浴衣给放回了衣架上。
“总感觉自己不太适合啊……”
佐藤直人失笑：“你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就是感觉啊……”唐辛子扯扯嘴角，但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抗拒。
而这种情绪，不知为何，在佐藤直人面前表现地更为强烈了。
因为顾虑，所以不愿意尝试；因为害怕尝试所以更加抵触。
矛盾又真实。
佐藤直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时候，你真的应该试着勇敢尝试一下的。”
不知道是不是唐辛子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在说这话时好像话里有话。
可等她回头去看的时候，佐藤直人却又一脸坦然，好像真的只是在劝她多试试衣服一样。
“怎么了？需要我帮忙挑一件吗？”
唐辛子急忙摇头。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再看看吧。我朋友也快出来了……”
她原义是想说，她朋友会帮忙挑的，所以不用他费心了，可话一说出口，不知怎么就有了种害怕被朋友撞见他们在谈话的错觉。
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佐藤直人顿了顿，神色稀疏平常。
“那也好，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佐藤直人笑了笑，带着两分玩笑似的自嘲。
他不在意道：“小杏也经常说我是什么直男审美，拉我出来只是为了让我付钱而已。要真让我帮忙的话，说不定反而会给你添乱呢。”
唐辛子闻言也笑了，那种拘谨感顿时就消了大半。
“要来一杯吗？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喝这些。”
佐藤直人毫不犹豫地把原本买给自家妹妹的那杯给拎了出来，借花献佛。
早知道他就该多买一杯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很多东西了。”唐辛子自然猜得到这是买给那些小姑娘的，当然不肯要。
佐藤直人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
恰巧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他一声，两人一起回过头去，一个和佐藤直人长得有七八分像的小姑娘正站在柜台前朝他们招手，手里还抱着好几件衣服。
佐藤杏：“哥！付钱！”
佐藤直人：“……”
“失陪一下。”佐藤直人冲着唐辛子笑笑，朝着那群小姑娘走了过去。
唐辛子听见他换上了另一幅语气：“小杏，我们说好了只能买一件的。”
“可是我都喜欢啊……”佐藤杏试图挣扎一下，“你看，你不觉得这个很好看吗？这个也不错吧？还有这个——”
“好看是好看，但是你只有一个哥哥。”
“哥！”
……
最终，看在这么多同学也还在的份上，佐藤直人还是掏钱给她买了两件，这让小姑娘觉得十分长脸。
只可惜他们出门的时候，唐辛子正好被中村给拉进了试衣间，根本没有来得及道别，这让佐藤直人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中村佳奈子动作神速，试了没几套之后她便敲定了最初看上的那件遍布唇印的浴衣。
倒是唐辛子犹犹豫豫了好几遍都没定下来，最后被中村佳奈子给抱了一堆衣服，直接塞进了试衣间。
换了不下数十次后，由中村拍板买了一件印满彩色小鱼的，看起来十分小清新。
买到了心心念念的浴衣之后，两个女人又一头扎进了隔壁的商业街，手里的购物袋也跟着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夜幕渐渐降临，一盏又一盏灯在夜色中接连亮起。不知不觉间，万家灯火通明。
等到两人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八点了。中村佳奈子提议一起去吃晚餐。
“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我知道这边有一家中国餐厅味道超棒！”
唐辛子却有些犹豫。
事实上她没想到两人会逛这么久，所以出门前也没给山田优介留条口信什么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刚会发的那条消息。
“……我可能不太方便，家里还有点事。”她无意识地摁亮手机，但并没有接到任何信息通知。
上一次他没及时回消息的时候，还是前两天发生地震时的那次。虽然知道按山田优介的脾气，他很有可能只是没有看手机，但唐辛子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她经历过太多万一了。
“怎么这会又——”中村佳奈子下意识地就想反问她家里还能有什么事呢，忽然又想起来她同居的对象，顿时就一脸暧昧地笑了起来。“噢——我懂了。”
唐辛子急忙打断她：“真的只是有点事而已”
“……好吧，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中村佳奈子才不信她呢，傲娇地轻哼了一声：“行吧，既然是要回家陪我爱豆，那我就勉强大方一点放你走好了。毕竟觊觎他的人那么多，确实该看紧一点。”
唐辛子哭笑不得，有些无奈：“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啦！还有——”
话说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突然又顿住了。
中村佳奈子：“还有？”
她顺着唐辛子发呆的视线看了一眼，除了一些霓虹闪烁的招牌，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唐辛子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去坐地铁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她本来想说，真正的山田优介其实和她们想象中的那个“小王子”完全不一样。可真到话要出口的时候，她却又鬼使神差地打住了。
她得承认，在某一瞬间，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私心。
就像是一个小秘密一样，那是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的硬币的另一面。
*
好不容易紧赶慢赶地回到家之后，唐辛子却意外地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山田君？”
她摁亮玄关的灯，下意识地往客厅地板上看了一眼。
奶茶色的绒毛地毯上还原封不动地摊着一本她昨晚不小心落在客厅的书，沙发上的抱枕横七竖八地堆放着，空旷地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自从她接手了做饭这项工作之后，山田优介就好像彻底放弃治疗了一般，即便是再饿也会坚持不懈地等到她回来再吃正餐。
平时这时候，他通常都会在客厅里打发时间，等她回来之后便默默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但那种像是被全身心依赖一样的感觉却让唐辛子莫名地受用。
突如其来的空旷，让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唐辛子两三下换好了鞋，提着购物袋径直往里走。
“你在家吗？我带了一些人形烧回来哦。”
餐厅的灯也是关着的，但她之前留在桌上的菜却全部被收了起来。
唐辛子将那些特产全部放到一旁她特意腾出的某个零食架上，打开冰箱一看，之前放在里面的午饭便当居然还在。
他没吃午饭吗？
唐辛子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山田君？你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唐辛子快步走到楼梯下的房间，正打算喊几声，结果她的手才刚拍到门上，那扇常年紧锁着的房门忽然就被她给一巴掌推开了。
光线顺着门缝开合的角度慢慢溜进房间内，照亮了一地的狼藉。
名贵的吉他随意地靠在床边，衣服裤子随手扔了一地，木质地板上随处可见画满了五线谱的稿纸。
门内外的视觉对比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唐辛子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会是那个山田优介的房间。
……这是家里遭贼了吧？
一定是吧？
唐辛子自我麻痹着，而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幽幽地传来了一句话。
“啊……被你发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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