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陈牧利用休息日的时间出差来到位于八涛市的八涛道馆，看望自己如今被安置在这里的两只精灵：甲贺忍蛙和沙奈朵。
在这一路上，道馆的训练师都对他很客气，这种尊敬和感激甚至已经超越了他区区职业级的身份。
这让陈牧忍不住有些疑惑：这座道馆不是跟魏家关系很姜吗？
临走的时候，为他带路的训练师还说了一句，“很感谢你的贡献，你的精灵提供的情报为我们带来了许多收益。”
那一刻，陈牧终于隐隐有所猜测。
回到学院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天周围几个城市发布公告，宣布打算联合举行一场大型的默哀仪式，为此前临渊市港口事件中的遇难者祈福，而直到这个时候，联盟明面上其实都没有任何大的动作。
这天在学院食堂，陈牧再一次与校长魏凯同桌吃饭，仰头看了一阵子祈福仪式的新闻后他忽然收回视线，看向魏凯，很突兀的发问道——
“诸葛家，是不是已经从水箭队那里得到了赔偿？”
魏凯略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昨天去八涛道馆的时候，他们对我态度好得差点令我不敢相信。”
魏凯有些诧异于他的心细，随即便很坦然的回答道：“是的，赔偿已经私下里谈的差不多了，其中你那两只精灵贡献的情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本来水箭队甚至没打算给这么多的。”
陈牧有些讽刺的笑了，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所以说，联盟是不打算再做些什么了吗？”
魏凯稍稍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正色道：“还记得我在最早招揽你的时候跟你聊过的话吗？如今的联盟就像一盘散沙，大家的心根本不齐。
凝成一股绳的东煌可以轻易碾平水箭队，但单独一两个世家出头却根本不会是慕容家的对手。
然而很遗憾的是，这次的行动七大世家依然没能团结到一块儿去，边境的白家长期明里暗里的参与水箭队的走私贸易并从中获益，他们第一个就站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联盟大动干戈，而其他几家也缺少特别强烈的参战动力，至于我们魏家，人言轻微啊。”
陈牧定定的看着他，心中莫名的有些发凉。
“所以说，一万多条人命，都不够联盟正视一下吗？”
魏凯的语气依然是那样不疾不徐，“对此我们发出了抗议，之后会通过其他手段拿回我们应得的补偿，有那些情报在，对方这次不敢再耍小聪明。”
“呵！”陈牧难得的情绪激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大声的冷笑。
头顶的食堂荧幕上依然在持续播报为遇难者祈福的呼吁，然而实际上人们不会知道，那些死者的价值，已经仅止于此了。
“所以说这算什么？一笔生意吗？一万多条人命就只是一笔可以谈得来的生意吗？最终将会拿到补偿的也只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族吧？那些平民呢，就全都白死了吗？”
魏凯似乎压根没想到陈牧会突然间这么激动，他略有些惊诧，但最终，他直视着陈牧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抑或闪躲。
“我没有想到你的想法会如此激进，甚至比我们这些试图整合整个联盟的人想法还要出格，这是我在招揽你的时候没有预料到的。
这或许与你的出身有关吧，你从民间来，这我可以理解，只是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这个联盟，如今终究还是属于训练师的联盟。”
陈牧被他的话说的无言以对。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的告诉他联盟是属于训练师的，与下层人无关。
他起先感到有些诧异、有些愤怒，但随后，这一切统统化为一种陌生感。
这个世界，头一次让他感到如此陌生。
这让他立刻开始反思。
恍然间他这才意识到——这里，终究已经不是前世了啊。
两个世界终归是不一样的，有着不一样的历史、不一样的发展、不一样的力量，自然也就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意识形态。
最近的课堂上总有个类似前世激进份子的穆簌秋在他耳边一天几遍的问联盟什么时候出兵教训那群混蛋，什么时候为死者伸张正义。
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在这个世界至今还没有出现过任何类似平等民权的概念，贵族制，在这里依然根深蒂固！
所以说，这其实才是联盟如今仍旧没有动作的根本原因吧？他忽然间想到。
联盟输属于训练师的联盟，而这次的死者，九成九都不是训练师。
……
几天后，大型祈福仪式正式到来。
为了配合这次仪式，学院停了一天的课，周围的很多工厂学校也在这一天放假，大量的民众自发的走上街头，沉默着沿街游行，为遇难者祈祷。
陈牧这一天同样也跟着一起走上了街头。
只是此刻的他心神却已不在祈福本身了。
他时不时抬头看向天空，那里有一只巨大的比雕始终悬停在高处——那是魏家这边的道馆馆主派出来维持秩序的极巨化比雕。
随着游行的继续陈牧很快听到：街上的队伍里有不少人其实和他一样也在抱怨着联盟的不作为，愤怒水箭队至今依然猖獗。
然而却几乎没有人胆敢将这种情绪直接宣泄出来，或许是因为，头顶那只巨大的比雕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下方的关系。
这让陈牧恍惚间一下想通了很多东西。
两个世界是不同的，而这其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个世界切实存在精灵和超凡力量。
超凡力量的存在将统治者与民众之间的武力差距拉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程度！
在前世，启蒙运动之后人权和平等的思想开始深入人心，这其中很大的一个物质基础就在于：人类在先天条件上，包括力量、智商、个人战斗力，在一个大体区间内是相差无几的。
一次改朝换代足以将被神化的皇帝送上断头台。
然而这份物质基础在这个世界却并不存在。
无论如何改朝换代，无论是曾经的帝国时代还是如今的联盟时代，天王和馆主都永远高高在上！相应的，他们的家族自然也就永远把持着权利。
区别只是在于曾经的帝国时代皇族一家独大，而如今联盟允许多个世家并存罢了。
民众的声音在这里不受重视很正常，因为他们的力量，从一开始就与那些天王世家们差距巨大。
游行的队伍里，穆簌秋忍不住抱怨：“联盟究竟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而这次，陈牧终于回答了他，“如果觉得不满，就努力变强吧。在你成为天王之前，这些抱怨都毫无意义。”
这句话不仅仅是对眼前的学生说的，同样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想要改变世界从来都不容易，因为那至少需要拥有对抗世界的力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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