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妍回过头来，看到了一个熟人。
很熟的那种熟人，差点成为了一家人。
是裴佳荔。
这个名字，在过去的好几年时间里，对于她来说，都无比的熟悉。
宋曜的感情生活起先是不太稳定的，直到后来裴佳荔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才有了稳定的女朋友，并且这一下，就是五年。
宋心妍有无数次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分手了，但是他们居然还是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是宋曜爱她爱得深沉，还是裴佳荔的手段了得。
当然，几年前的宋心妍，一定是选择相信后者的。
所以在那个时候，宋家反对宋曜娶裴佳荔的声音里，最大的那个就是宋心妍。
当年，她是相当看不上裴佳荔的，看不上她的出身，看不上她的经历，看不上她的审美和品位，她的举手投足，她的一颦一笑，宋心妍都看不上，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看不上裴佳荔这样的人做她嫂子。
她费了不少的力气，最终没有让裴佳荔嫁到宋家来。
现在回头来看的时候，她的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宋心妍很勉强地挤出来一个笑容，“是啊，裴小姐，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裴佳荔这时候挺着很大的肚子，宽松的衣服已经遮不住，应该是过来做产检的。
裴佳荔问她，“你过来看医生？”
宋心妍摇了摇头，“不是，我是陪一个……一个朋友来的。”
她本来是想说“一个小姐妹”，但是又觉得这么说好像显得很风尘，所以改口说了“一个朋友”。
但是，裴佳荔其实已经看出来了。
她化着那么浓的妆，穿的衣服，也已经不自觉地沾染了风尘气。还有她的举手投足，都有那样的味道了。
宋心妍自己可能还没有明显的感觉，但是裴佳荔是见识过那些夜店酒吧娱乐场所的，她一眼，就已经看明白了。
那样的地方，里面混迹的女孩子，经常去看妇科，有时候是做人流，把没有父亲认可的孩子给拿掉，有时候，是去看妇科病。
她只是没说出口。
宋心妍从她的眼神里，也看出了很多东西，她也只低着头，客套地问道：“几个月了？”
裴佳荔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伸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带着一点少妇满足的笑意，“快七个月了，今天过来检查一下，医生说挺好的，叫我不用担心。”
她从前跟着宋曜的时候，也做过人流，流掉了两个孩子，伤了身体。现在还能怀上孩子，对于她来说，是很好的结果了。
宋心妍像在跟她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这样……也好。”
裴佳荔笑了笑，“是啊，挺好的。”
她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哥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真的很遗憾。可惜我现在不方便，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会过去看看他的。”
提到宋曜，宋心妍心里一片黯然，“你要是有时间，去看看也好。要是不方便的话……其实也不必去了。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她顿了顿，“你的好意，我都心领了，我知道，过去你们感情很好。”
她抿了抿嘴唇，“裴姐，过去的事，我得跟你说一声抱歉，真的。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做错了一些事，回头看的时候，才知道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说得很真诚，对于宋心妍来说，这也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她之前住院的那一个星期，躺在医院里，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也想过了自己的过去未来。
往事不可追，错了，也就是错了。
裴佳荔也轻轻地笑，“那些话，也不必说了，你刚才也说过，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是不是？既然是这样，你不必为过去的事道歉。换句话说，我现在很好，也谢谢你的成全。”
大概她想说的是，谢谢当年宋曜的不娶之恩吧？
宋心妍在心里苦笑，是啊，当初她那样不喜欢裴佳荔，爸妈也看不上她，如果宋曜当时坚持把她娶进家门，或者裴佳荔绞尽脑汁非他不嫁的话，以后的日子倒难过好多。
大概，这也是命，她的命跟宋家没有交点。
宋心妍伸手去撩了一下头发，裴佳荔便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新伤。伤口并不是很深，已经结了痂，但是时间还不长，可以看到部分痂刚刚脱落的地方，有粉红色的新皮肤长出来。
横一道竖一道的，很明显是割腕的痕迹。
裴佳荔愣了一下，“你的手……”
宋心妍笑了笑，“没事，也过去了。”
裴佳荔似乎有话想说，但是又在犹豫。她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我听人说，你现在跟乔旭混……”
宋心妍点了点头，“是啊。现在宋氏已经没有了，有也不再属于我，我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管怎么样，现在总得开始靠自己，靠自己生活了。”
裴佳荔有点不相信，“宋总送你出国的时候，应该已经帮你把以后的生活都安排好了吧？”
宋心妍摇了摇头，“我爸么？他只把我送出去了，留下的钱，只够三年的开销而已。他名下本来还有一些钱，是要留给我的，不过后来他被定罪的时候，家产都被查抄了。他自己也没想到公安那么狠的，准备也不够充分。我的，我哥的，都没留下什么钱。”
她苦笑着，“三年，那三年后我怎么办，我总得生活啊！”
为了生活。
裴佳荔的语气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真诚，“你是留过学的人，要找一份工作，应该也没那么难……”
难是不难，但是，她做不到。
在艳照门的事件爆发出来以后，其他的工作就已经不可能了。
她能想象到，无论她做什么工作，无论她做得有多么的出色，她的老板，她的同事，都会在背后戳着她的脊梁骨说，这个女人很骚，拍过色情片，出过艳照，工作做得好可能也是靠身体上位的吧？
反正这个名声她必须得承受，那么，她为什么不真的利用自己的身体上位呢，要轻松得多！
这世间，谋生的本领千千万，可她以前，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靠出卖肉体去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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